Spearhead:An American Tank Gunner, His Enemy, and a Collision of Lives in World War II|Adam Makos
作者:亞當.馬科斯
原文作者:Adam Makos
譯者:李思平
出版社:燎原出版
出版日期:2023年8月
語言:正體中文
ISBN:9786269720392
規格:平裝 / 504頁 / 17 x 22 x 3.1 cm / 普通級 / 單色印刷 / 初版
出版地:台灣
內容簡介
紐約時報暢銷書榜作家亞當‧馬科斯的最新力作,揭開掩埋近80年的歷史謎團。故事的源頭是一段由美軍戰地攝影師所拍攝的戰地新聞報導開始的。這段後來被人們稱為「科隆戰車大決鬥」的新聞影片,記錄了美軍新興的潘興戰車,在科隆大教堂前廣場,成功將德國的強大鋼鐵洪流—豹式戰車被美軍打爆的過程。其效果不亞於陸戰隊在硫磺島立起國旗的畫面,成為美國家喻戶曉的戰場紀錄片段。
馬科斯帶你重回歐洲戰場,讓你體會弱勢戰車兵面對強勢德國優勢裝甲的際遇。本書主角克拉倫斯.史墨爾以及他的同車組組員,在二戰期間歐戰尾聲的科隆大教堂前廣場與林蔭大道之間,與德軍戰車交火時,發生了史稱「戰車對決」的史詩對決,從冒險在現場拍攝紀錄的攝影師的鏡頭下,這段短短不到一分鐘的畫面,讓史墨爾以及他的組員,在二戰戰史上留下了永垂的故事。
史墨爾是一名來自美國賓州的年輕小伙子,身材高大,但給人溫柔的感覺。在希特勒侵略歐洲之後加入美國陸軍,分配到有「矛尖師」之稱號的美國陸軍第三裝甲師擔任裝填手。他參戰是為了盡身為國民的義務,一點都不想殺人,這個位置正好可以達成自己不想的殺人念頭。
然而在一次緊急狀況下,全車只有史墨爾處在可以射擊的位置,意外讓他擊潰了一輛德軍戰車,從而改變了他的作戰經歷。
作者從美軍第三裝甲師投入突出部之役的時間點講起,將「老鷹七號」的車組員的個人故事一路講到科隆戰役,乃至盟軍對魯爾工業區的口袋大推進作戰。針對故事的主角克拉倫斯‧史墨爾曾參與的這些作戰行動,馬科斯都做了最詳盡的採訪與寫作。
多年之後,在德國記者的協助之下,德軍戰車兵古斯塔夫,最後與當時90歲高齡的克拉倫斯,在命運改變一瞬間的科隆街頭,雙方存活的戰車組員第一次見到了對方,並且握手言歡,成為了朋友,並以「戰友」互稱彼此。他們的友誼最後是通過網路的方式持續下去,直到四年後古斯塔夫罹癌過世為止。史墨爾則在2022年10月過世,享年99歲,跟其他戰友一起到另一個世界再相聚。
作者流暢的文筆,完整展現出美軍戰車兵在二戰期間每一天所面對的張力、死亡,以及所展現的勇氣。這段關於勇氣和同袍情誼的動人故事,讓馬科斯一躍成為書寫戰爭歷史的暢銷作家。
本書特點
最優秀軍事作家之稱的年輕作者,作品都登上美國各大暢銷書榜前段位置,其文筆幽默有趣,實地採訪的取材方式,讓讀者讀其文,彷如親臨現場
附有近百張地圖及歷史照片,是戰史書籍當中數量非常豐富的配圖
搭配戰史研究潮流與電玩投入戰車世界的趨勢,讓這方面的玩家/愛好者又多了一本好讀本
作者簡介
亞當.馬科斯(Adam Makos)
《美聯社》評為「大師級敘事者」的亞當.馬科斯,是《紐約時報》暢銷書《A Higher Call》和廣受好評之《決戰三十八度線》的作者。受祖父的軍旅經驗所啟發,亞當用他融合了強烈的戲劇性際遇和精確描繪軍事行動的獨特敘述方式,將美國老兵們的故事匯整起來。《洛杉磯時報》形容他是躋身「最優秀軍事作家之列」的文字工作者。為了進行研究,亞當不僅登上二戰的轟炸機、跟隨特種部隊在伊拉克投入襲擊行動,甚至還到北韓搜尋戰時失蹤的美國軍人。
譯者簡介
李思平
尖端雜誌主任編輯,擁有戰車的操作經驗,著有《戰車部署》等書籍。
現在專門推廣古羅馬時代的軍團重演為興趣。
目錄
前言 第一章 溫柔的巨人 第二章 洗禮 第三章 「小鬼」 第四章 田野 第五章 突襲 第六章 跨越西牆 第七章 喘息 第八章 第四輛戰車 第九章 希望 第十章 更大的盤算 第十一章 美國的虎式 第十二章 二英里血戰 第十三章 獵殺 第十四章 西線救火隊 第十五章 臨陣當先 第十六章 勝利或西伯利亞 第十七章 怪獸 第十八章 征服者 第十九章 突破 第二十章 美式閃擊戰 第二十一章 喪父之痛 第二十二章 家人 第二十三章 提槍應戰 第二十四章 巨人 第二十五章 回家 第二十六章 最後一戰 後 記 參考資料 註 釋 圖片來源
節錄
摘文(節錄)
第一章 溫柔的巨人
一九四四年九月二日
二戰期間德佔比利時
暮光落在鄉間的十字路口上。
在藍色薄暮環繞的原野,除了此起彼落的蟲鳴聲外,還混合著一種來自冷卻中引擎的特殊聲響。乒乒乓乓地,在長時間行駛後,灼熱的引擎逐漸冷卻了下來。
為了趕在天色全暗前,幫剛結束長途跋涉的雪曼戰車完成油彈整補,戰車兵們安靜且有效率地加緊工作。克拉倫斯.史墨爾上兵蹲在砲塔左後方,小心翼翼將七十五公厘砲彈遞給裝填手頂門內那雙等待的手,深怕發出一丁點的聲響,就意外地向敵人暴露了自己的位置。
當年的克拉倫斯只有二十一歲,又高又瘦,臉上掛著像羅馬人般的鼻子,毛線小帽底下長著一頭濃密的金色捲髮,有著一雙溫和卻保持警覺的藍眼睛。他雖然看起來高大,卻不是一位天生的戰士,甚至連一場架都沒打過。在入伍前,他只有在老家賓夕法尼亞州獵過一次兔子,且還不是出於自願的。在三週前,才剛被晉升為戰車射手——戰車上僅次於車長的職務,但他一點都不想成為射手。
整備中的戰車排仍保持警戒,而在克拉倫斯所屬的戰車右邊,還有四輛橄欖綠塗裝的戰車,每輛間隔二十英尺呈半月型防禦陣型展開。在他們的北邊,視線外坐落著蒙斯這座因工業革命而興起的城鎮。在戰車排左邊,有一條泥路一路延伸入正逐漸變暗、遮蔽住太陽的樹林稜線。大家雖然知道敵人就在那兒,但沒人知道他們的數量,也不知道他們什麼時候過來。
至今距諾曼第登陸作戰已近三個月,克拉倫斯與第三裝甲師的士官兵們已經身處敵線之後。
基於此,此時所有的槍砲指向的是西方。
全盛時期時的第三裝甲師共有多達三百九十輛戰車,這些戰車如今散落在蒙斯鎮與敵人之間,堵住每個他們能堵住的十字路口。克拉倫斯所屬的第二排已經收到連部簡單、但重要的命令——「守住道路,別讓任何東西通過。」當晚他們能否在任務中活下來,則有賴緊密的團隊合作。
克拉倫斯從車長頂門放下雙腳,接著鑽入一個對六呎高的人來說非常擁擠的砲塔室中。他熟練地坐進了砲膛右邊的射手席,接著往前一靠,讓眼睛貼在潛望鏡前。由於射手席並沒有自己的頂門,想看到外面的情況,就只能透過五吋寬的潛望鏡以及左邊的三倍放大直管鏡來看了。
此時,他已經確立了自己的射界。
由於臨戰風險極高,今晚大家都不許下車,甚至連小便都不行。但如果真的忍不住,這時平常大家在車上放的空彈殼就派上用場了。
克拉倫斯腳前的底盤空間算是比較開闊,那裡跟砲塔室一樣,有白色油漆粉刷的裝甲壁與掛在一旁的車內燈。車首部是駕駛手與車首機槍手/副駕駛整天開車的地方,他們現在將座椅向後滑,騰出可以睡覺的空間。在砲膛左側,裝填手睡在鋪在砲塔籃地板上的睡袋內。戰車內聞起來就像汽機油、火藥和汗臭味的混合體,但這對戰車兵來說不僅感到熟悉,甚至是舒適的。
克拉倫斯與他的弟兄們,隸屬於美軍二個重戰車師其中之一的第三裝甲師,麾下的第三十二裝甲團E連第二排。他們在諾曼第登陸後第三週登上了歐陸,這輛M4A1雪曼戰車從那時起就一直是他們的家。
由於極度疲勞,弟兄們很快就入睡了。過去十八天以來,第三裝甲師一直擔任第一軍團的矛頭,在突穿北法時後方還跟著二個師。他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解放了自一九四○年遭德軍佔領的巴黎,第三裝甲師也因此得到了它的外號:「矛尖師」。
就在這時,新命令來了。
偵察部隊發現了德軍第十五與十七軍團正朝北方移動,夾著尾巴逃出法國並往比利時前進,沿途將通過蒙斯地區眾多的十字路口。第三裝甲師立即轉向並衝往北方攔截,在短短的兩天跨越了一○七英里,正好趕在德軍成功撤離前,在他們預計行經的路線上設下埋伏。
車長低身鑽進砲塔室,並蓋上了兩片對開的頂門蓋,僅留下一條細縫讓空氣流通,接著他坐在克拉倫斯後方的車長席座墊上,那張娃娃臉上還留著風鏡的勒痕。來自佛羅里達州傑克孫維的保羅.菲爾克拉夫中士,是一名安靜、好相處、身材結實、一頭黑髮和黝黑皮膚,且年齡一樣是二十一歲的年輕人。有人猜他應該是法裔或義大利裔,但他其實有一半切羅基人的血統。作為排附,保羅在夜裡都在確認其他車組的狀況,並且引導他們停放在正確的陣地,這些工作平常雖然是排長的責任,但因為排長才剛來沒多久,還在學習戰車排的事務。
過去這兩天,保羅基本上都站在車長席上、半身探出頂蓋觀察外面。在那個位置,他能預判縱隊的動向,並提示駕駛何時煞車和轉彎。某一次有其他戰車掉履帶卡在泥濘中,導致縱隊急停,保羅就是第一個跳出戰車去幫忙的。
「我今晚幫你站哨吧,」克拉倫斯對保羅說道:「我可以站兩班。」
雖然這個提議很棒,但保羅覺得自己還撐得住,婉拒了克拉倫斯的好意,不過克拉倫斯堅持要幫忙站哨。最後保羅雙手一攤,只好讓他換位,自己則鑽進射手席內小憩一會。
坐在車長席上的克拉倫斯,透過頂門蓋留下的隙縫觀察外界,這條細縫小到沒辦法讓德軍手榴彈丟入,但又足夠提供良好的前、後方視野,他還能看到隔壁因月光升起而被照亮的雪曼戰車。雪曼矮胖、渾圓的砲塔,與高大、稜角分明底盤格格不入,整輛車看起來就像用廢料硬拚起來一樣。
由於大家都知道德軍戰車並不喜歡夜戰,所以預計在未來四小時內,敵人步兵將會是他主要應付的敵人,因此克拉倫斯抓起砲塔壁槍架上的湯普森衝鋒槍後上了膛。
——
就在他保持警戒之時,遠方傳來機械低沉的隆隆聲打破了黑夜的寂靜。
由於雲層變多而讓月光減弱,他什麼也看不見,只能聽到在稜線後方車隊發出的噪音。
車隊,不斷地走走停停、走走停停。
砲塔室內,保持靜默的無線電廣播器仍穩定地發出靜電聲,而天空上也未見照明彈的蹤跡。不久後,第三裝甲師評估那裡大約有三萬名德軍士兵,成員大多是德國陸軍,但也有一些海軍和空軍人員。然而,上級並沒有下達追擊或攻擊的命令。
上級之所以按兵不動,是因為希望敵人在搜索繞越路障的路線時,消耗寶貴的燃料,也讓他們猜不出美軍的意圖。同時,德軍也急切地想撤退到西牆後方,也就是沿著德國邊境,有著多達一萬八千處防禦工事的齊格菲防線。假使讓三萬名德軍成功撤退到這裡來,他們就能形成強大的抵抗力量並讓戰爭延長,因此美軍必須在蒙斯就截擊他們。對此,第三裝甲師已有計畫,但他們不急於今晚馬上行動。
——
大約在凌晨兩點,戰車履帶的獨特拍打聲從遠方傳來。
追著這些聲音聽,克拉倫斯發現發出這噪音的戰車,會沿著他前方的道路開過來。他雖然很清楚自己收到的命令是不能讓任何人通過,但他也在想是否偵察部隊回來了?還是誰走丟了?總之不會是英軍,因為他們不在這個區域。但不論是誰,他最不想要發生的事情就是誤擊友軍。
一輛接著一輛,總共三輛通過了融入夜色的雪曼戰車身旁,絲毫沒有注意到他們的存在。屏息已久的克拉倫斯終於鬆一口氣了。
就在這時,其中一輛戰車鬆開油門、開始轉彎,同時發出履帶摩擦的吱吱聲,聽起來就像沒上油一樣。這獨特的噪音只有無膠塊履帶才會發出來,那絕非雪曼那掛滿膠塊的履帶所能發出的。
毫無疑問,那是德軍戰車。
克拉倫斯不敢動半根寒毛,德軍戰車現在就在他身後通過,繼續轉向他車旁。德軍戰車逐漸減速的同時發出履帶的劈啪聲,最後突然煞停在雪曼戰車排防禦陣型的中央。這時他已經做好被火光和烈焰吞噬的心理準備了,敵戰車就停在他旁邊,如果對方開砲,早在能聽到主砲的怒吼前,自己就先去見上帝了。
突然間,保羅發出的一聲細語驚醒了仍在失神的克拉倫斯。二話不說,他馬上溜回射手席,與保羅交換了位置,接著戴上戰車通信盔並繫上盔帶。通信盔是橡膠纖維製造的,看起來就像美式足球頭盔和安全帽的混合體,在頭盔前額掛有風鏡,兩側的皮製護耳片嵌入了耳機。最後,他將喉嚨麥克風繫在脖子上,再將通話線插入車內通信系統。
砲塔的另一側,裝填手站了起來,揉揉睡眼惺忪的雙眼,克拉倫斯只不過說了句德軍戰車瞬間讓他清醒。
人在車長席的保羅,用腳踢了克拉倫斯的右肩,指示他將砲塔往右搖,但他在那瞬間卻遲疑了,因為砲塔轉動的聲音可不小,如果德軍聽到怎麼辦?就在此時,保羅再踢了他的肩膀一下。克拉倫斯不情願地轉動方向握柄,而砲塔也發出金屬摩擦和齒輪轉動的聲音,讓砲管劃過黑夜。
當主砲對準右側,保羅指示他停下後,克拉倫斯將眼睛湊上潛望鏡。在鏡中,天際線以下是一片漆黑,克拉倫斯告訴保羅外頭什麼也看不見,甚至建議他們可以呼叫裝甲步兵拿巴祖卡火箭筒幹掉敵戰車。
但保羅認為在黑夜中叫緊張兮兮的步兵拿火箭筒迎敵,誤擊友軍戰車的機率太高,因此他拿起因造型而被俗稱為「豬肉排」的手持麥克風,在排通信網上警告其他車,他們大概也知道有一輛德軍戰車停在隊形中央的這件事。在當時的雪曼戰車排,只有排長和排附車可以發送無線電,其他僚車只能接收。
「不要發出聲音,也不要抽菸,」保羅說:「我們會處理他。」
我們會處理他?聽到這句,讓克拉倫斯嚇壞了,他連在白天使用主砲的經驗都很少,而現在保羅要他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開砲?朝什麼打?砲聲怎辦?朝他看不見的敵人打?
此時他好希望能回去當個裝填手,裝填手能看到的並不多,做的也不多。在戰車上,裝填手差不多只是隨車而已,是個爽差。這位溫柔的巨人,克拉倫斯只想在不殺人、不被殺的狀況下撐完整場戰爭。
但能不能這麼做完全由不得他。德軍戰車組員似乎也了解自己犯下了什麼錯了。
「射手,預備?」
恐慌的克拉倫斯轉身拉了保羅正在抖動的腳一下。
保羅不耐煩地蹲進到砲塔,聽著克拉倫斯迅速地道出了自己的不安感。要是他失手了怎辦?
要是他打中友軍怎麼辦?
保羅的聲音讓克拉倫斯冷靜了下來:「總有人要開出這一砲。」
這時,德軍戰車好像聽到了他們的對話似的,它的引擎熄了火,寂靜也隨著引擎汽缸的停止而來。克拉倫斯在無聲的瞬間找到了一絲慰藉,但保羅肯定怒咬著嘴唇,因為他什麼話也沒吐出。最後,他告訴車裡的人,只要一有光源出現就開火,現在只能等。
克拉倫斯再次緊張了起來,他的優柔寡斷斷送了剛剛他們握有的優勢,但要能對抗德軍戰車,他們卻需要把握所有優勢,特別是面對豹式戰車時。這種戰車可說是美軍的夢靨,某些美國大兵稱它是「德軍的驕傲」,甚至有傳聞它的主砲足以一砲貫穿雪曼戰車後,再打入另一輛,而它的正面裝甲也是堅不可摧的。
在七月,美國陸軍在諾曼第時,曾用幾輛擄獲的豹式進行實彈測試。當他們用跟克拉倫斯戰車上相同的七十五公厘砲射擊時,雖然可以貫穿它的側面和背面裝甲,但當命中正面裝甲時,不論距離多近,七十五公厘砲不論打多少發都無法貫穿。
克拉倫斯看了他的夜光手錶,猜想德軍大概也在做同樣的事情。時間一分一秒地倒數著,準備為其中一方敲響喪鐘。
——
裝填手趴在砲膛上睡著了。
凌晨三點已過,現在是凌晨四點。
克拉倫斯和保羅來回交換著水壺,啜飲著裡面冷掉的黑咖啡。他們總自嘲是被關在沙丁魚罐頭內的「家人」,而就像真正的家人一樣,他們不一定凡事都看對方順眼。克拉倫斯有著跟保羅很不同的一點,那就是保羅總是跑出車外幫助其他人,但克拉倫斯只關心這一輛車內的家人,也就是他自己和車上其他弟兄,這跟他的童年有關。
在滿是工業區的賓州利海頓長大的他,住在河畔邊的排屋裡面,屋子間的牆壁甚至薄到讓他能聽夠清楚知道鄰居在做什麼。他的雙親必須要出外工作才能維持生計。父親是平民保育團的勞工,母親是管家,收入相當微薄。
在家庭經濟困難的情況下,克拉倫斯決定也要貢獻一己之力。當同輩孩童在從事些體育活動或寫作業時,十二歲的克拉倫斯揹起了球場小販箱並裝滿糖果,挨家挨戶銷售。在孩提時代的他,就已發誓:「我要照顧我的家人,因為沒有人會照顧我們。」
他再次靠上了潛望鏡,接著看見東方的地平線上,曙暮光將天空染成暗紫色。克拉倫斯的眼睛不離目鏡,直到看見一個五十碼外的塊狀物體出現。
他低語道:「我看見了。」
保羅探出頂門後也看見了。那東西看起來就像一塊中央突起的石頭,而主砲也在克拉倫斯轉動握柄的過程中,對準這個物體。保羅催促他快一點,因為當自己能見到敵人時,敵人也能見到自己。最後,在他將十字絲對準這個「石頭」的正中央,並回報已準備就緒的同時,他的靴子就懸在腳踏扳機上,等待命令。
「放!」保羅喊道,克拉倫斯大腳一踩。
砲塔外,一團巨大的火焰竄出雪曼戰車的砲口,傾刻間照亮正大眼瞪小眼的橄欖綠美軍戰車和沙黃色德軍戰車。火光劃破黑夜,砲聲宛如鐵砧猛擊聲般響徹鄉野。在車內,擊發後在砲膛內的殘餘煙塵則因缺乏鼓風機運作,繚繞在整個砲塔。
裝填手將另一發砲彈塞入砲膛,克拉倫斯的腳也再次懸在腳踏扳機上。
「毫無動靜,」半身探在頂門外的保羅觀察後說道。在這種距離,敵戰車側面裝甲絕對抵擋不了雪曼戰車的一砲。當克拉倫斯從耳機中聽到保羅的聲音後,靴子移開了扳機,心情也放鬆了不少。
保羅按下無線電通知全排,任務已經完成。
克拉倫斯從潛望鏡中看見黑色雲層底下的天色逐漸變亮,並勾勒出有著方塊狀造型,配備一門十一英尺八吋長主砲的四號戰車的身影。
據美軍所知,四號戰車雖是一種一九三八年服役的舊型戰車,但在八月由豹式戰車慢慢取代它成為主力前,依然是德軍中最活耀的戰車。儘管四號戰車不再是主力,但因為它所配備的七十五公厘主砲,穿透力比雪曼戰車上同口徑的主砲要強了百分之二十五,仍舊是非常致命的戰車。
天空漸亮,克拉倫斯看見了那輛塗有暗綠和棕色漩渦色塊迷彩的四號戰車,現在就橫躺在一旁,彈著點就正好落在這輛戰車的中央。
「你覺得他們還在裡面嗎?」在見到四號戰車的頂門蓋沒有任何動靜後,車上其中一人問道。
在克拉倫斯的腦海裡,他想像戰車內的人都在哀號且流著血,也希望這些人已經趁夜逃走了。儘管他心裡不喜歡德國人,但他同時也討厭殺人,當然也不想看見自己首輛摧毀的敵戰車內部。當彈頭貫穿裝甲後,會在車內的狹小空間與破碎裝甲形成到處彈跳的超音速破片。他曾經看過進入戰車內清理的技工哭喪著臉出來,那人看見腦漿與肉渣就黏在戰車天花板上。
「我去看,」保羅說完後,即拔掉頭盔通信線。
克拉倫斯試圖勸阻保羅,他覺得不值得為了一探究竟,而冒著腦袋一槍被德軍轟掉的風險。
但保羅覺得事情才沒他想的這麼誇張,接著他按下無線電要全排待命、不要開火。從潛望鏡中,克拉倫斯看見他爬上四號戰車的底盤,手拿著湯普森衝鋒槍,慢慢攀上砲塔,一手持槍、一手打開車長頂門蓋後將槍指向車內。
什麼也沒發生。
保羅就只是往前靠、朝車內觀察了良久,接著將衝鋒槍扛在他的肩膀上。
最後關上了頂門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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